评论:追忆90年代的罗大佑
来源: 金鹰作者: 金鹰 钱红丽(作家)每天上午的例行家务,是我一生中深感痛苦的事情。日子要一天一天地过,为了避免负面情绪一泻千里,必须学会自我控制,只能借助于音乐了。
一次,一边剁鸡块一边放巴赫,鸡在砧板上血肉横飞,溅得我一脸血腥,越听越烦,甩着湿手干脆跑到卧室把音响关了,还踢一脚。简直把玉雕搁在了粪堆里。巴赫需要心静,卧在沙发上,捧一杯茶暖手……巴赫的组曲里有幻想,有离世情怀,倘若是雨天,还会叫人看见光阴和发脚……
忽然有一天,下厨房,听了罗大佑。在水槽里给一条鱼刮鳞,或者洗小青菜,房间里有《摇篮曲》飘过来,低缓,沉吟,钢琴始终在一个键上盘旋,咚咚咚,敲得一颗浮躁的心终于放了下来。油锅已滚,过日子,如煎鱼,不过是“呲”一声的事情。罗大佑这把黯哑的嗓子,让60后、70后无法释怀。
想起第一次听到《恋曲1990》,是初中三年级,怔了很久。把歌词背下来,不时化用到作文里。初中三年,没有机会接触到哪怕一本课外书——看着教师子弟拿一本本《作文选》翻,无比羡慕。上世纪80年代末,我们这边开始有《信天游》和张蔷了,可宝岛那边是怎样的五色眩迷呢,就是狂跑也追不上的。
初三下学期晚自习,我从小姨家用罢晚餐,就往老庄中学走,肩上搭一件长袖衬衫。乡广播站在黄昏的时候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节目,《恋曲1990》就是那个黄昏飘来的。一首流行歌可以把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击中,并非具体到“及物”的东西,而是传递出的一种才气,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流呼啸而来,让你挡无可挡,就倒下了。
如今,重听罗大佑,仍有涟漪浮荡。二十多年了,一个歌者可以持续不断地触动一个人,除了他的底蕴,还有什么呢?方文山的词也好,但听过也就听过,没在心上淌一遍,谈不上余韵袅袅。一代造就一代人,每一代之间是不插电的。
我与90年代的罗大佑简直赤膊相见,是扎下根的,像一棵树,年年冬去春来,年年发芽开花,直至枝繁叶茂。多年前,在一个BBS说起罗大佑,一个同龄人跟帖,说某个早晨,原本没有醒,突然听见收音机里播《恋曲1990》,就一个激灵醒过来……后面他没说什么,但,70后都会明白,那是一种久别重逢。
我喜欢的罗大佑,永远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90年代的罗大佑。因为距离,所以美好。
余光中的《乡愁四韵》原本简洁平凡,以四组排比对叠思念的情绪,罗大佑以非凡的理解力重新赋予它生命,演绎得那么好。怎样个好法,讲不出。那些平凡的字词,乘着笛声的翅膀飞翔,越飞越高,然后不见,徒剩蓝天白云。原来,这个世界什么也没有。一遍一遍,听得人低徊不去。
实则,废这么多话,还是没能说出老罗的好——凡世间,好的,美的,都叫人无语。
一个名士自诩一生都不碰葱蒜韭。好高洁啊,反衬出我们这些吃葱蒜韭的污浊不堪来。其实,葱蒜韭就是流行歌曲,是热面热汤,平凡之躯,缺一顿不可。至于高洁如巴赫,好比食菊槐玫瑰,偶一为之,是夜深更静的美好,若天天吃,也逃不了装B的嫌疑。
污浊也罢,高洁也好,不就是端个样子吗?再描再画也飞不到天上去,不如踏踏实实听听罗大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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